勤慎肅恭(21)
第二天上班時,我把那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放到羅伯特的手裡,告訴他是我送給他的一個小禮物,並讓他自己打開來看。當他打開盒子,看到那件藝術精品時驚喜萬分。他小心翼翼地把小壺捧在手裡,前後左右地欣賞著,愛不釋手,贊不絕口。那一刻,我從羅伯特的目光裡又看到了他昔日的神采。
我借著這個機會和他談起,人的一生中常常會碰到意想不到的事情,碰到了就要客觀地面對,讓自己能夠重新站起來,朝前走,因為生活畢竟是美好的。他點點頭,表示同意。
那以後,我又動員他去參加每日下午專為老人舉辦的各種娛樂活動。他去了,雖然有些勉強,可是每次只要他參加了,無論玩什麼遊戲,他都玩得很投入,也很高興。
老年性痴呆和抑郁症雖然在症狀上有很多相似之處,但前者是進行性的、不可逆轉的疾病,而後者則是可以透過藥物和心理護理而痊愈的。
羅伯特先生在妻子病故之後,很不幸地患上了老年性痴呆和抑郁症。我相信隨著現代醫學和心理學的發展,他的抑郁症是會治愈的,而他的痴呆症也會經過精心的治療和護理,而延緩其發展的速度。這便是我全部的和真心的期望了。
在老年痴呆科工作時,讓我不能忘懷的另一個老人就是莉莉夫人了。
大概是我在那裡工作的頭一個月裡,我幾乎沒有和莉莉夫人正面打過招呼或是交談過。不是別的原因,只是因為莉莉白天總是呼呼大睡,而夜裡卻毫無困意,到處遛彎。
按理說,莉莉夫人的這種生活習慣,對於我這個白班護士助理倒是件美差。她白天睡了,不吵不鬧,不摔不碰,我的責任也就盡到了。至於她夜裡的行方,那是夜勤護士的職責。
對這件事我可不能袖手旁觀。因為我深深地知道,有很多這樣痴呆的病患時間概念漸漸地退化,常常會出現這種黑白顛倒的現象。日久天長,他們會產生一種更加恍惚和壓抑的感覺。另外,他們總的睡眠時間雖沒變,可是夜裡醒著,外界的訊息和刺激總比白天大大減少,而腦細胞長期接收不到足夠的訊息,退化就會加速,進而形成惡性循環。
怎樣才能讓莉莉夫人白天睜開眼睛成了我的心病。
顯然,強製性的做法是行不通的,必須想些其他的辦法。開始時,我試著在她午睡之後叫醒她。她倒是既不吵鬧又很順從,我用輪椅將她送到老人活動站。那天老人們正在學唱一首新歌,我希望音樂能對莉莉的腦細胞起一些刺激作用,我在一旁細細地觀察莉莉,開始她倒是還醒著,儘管沒有隨著大家一起唱,但她卻睜著一雙朦朧的雙眼,東張西望著,或許她也想搞清自己身在何處何時,只是覺得有些奇怪而已。二十分鐘過後,再看莉莉,卻在歌聲中坐在輪椅上酣然入睡了。
沒辦法﹗我想音樂顯然不是莉莉以前十分熱愛的東西。那什麼是呢?一定要想辦法找出一種她患病之前最喜歡、有最強烈記憶的嗜好,以此來慢慢誘導她,白天做事,夜晚入睡。
但是,去那裡找呢?有誰可以問呢?我想或許可以從她的房間裡找到一些蛛絲馬跡。
於是一天下午,在莉莉熟睡時,我輕手輕腳地走進她的房間。
莉莉的房間,中間是張單人床,床的左側是一張松木刻畫的床頭桌,上面放著一座小小的台燈。我輕輕地打開,從那藍色的燈傘下面放射出誘人的藍寶石樣的光環。床的右側是一個淡藍色的沙發,淡藍色的沙發套上綴著白色的花邊,看上去十分精巧。正對著莉莉床的是一個小型的組合柜,也是由松木做成的,但上面的花紋卻是古香古色的。組合柜的正中放了一台中型的電視。四周的小格子裡,除了放些家人的照片外,最多的是各式各樣形象逼真、小巧玲瓏的玻璃花。這一朵火紅的石榴花,紅得發亮,紅的噴光,就像太陽最近邊的朝霞;那一朵含羞娉婷的玫瑰花,嬌紅色的,依在一片綠葉中間;還有那清新秀雅的蘭花、輝煌奪目的菊花、含苞欲放的荷花、姿態矯健的仙人掌,林林總總,百花齊放。